2015年11月19日 星期四

燒鴨飯

小小的店家總是有許多故事可以說。

它就位在學校正門口對面,7-11旁邊。

原本的打燈招牌也因為年久失修,老闆索性不掛招牌了。只留下沒有拆下來的日光燈、或橫或豎、顫巍巍地掛在門口上方。

豪不起眼,沒有現代便利商店的光亮整齊。晚上打烊時,舊舊的鐵捲上沒寫營業時間,只有斑駁的黃色烤漆還有些許的鏽蝕。

如果是第一次到花蓮的觀光客,經過小店時一定不會想到它有在營業。

一如往常,我在下午五點前後騎著小破車到小店前面的騎樓。左喬右移,才能把腳踏車插入塞滿騎樓的摩托車空隙中。

這時店門掛牌寫著休息中,而店裡則是一片灰暗。

我把店門推開,就能看到把圍裙跟小廚師帽脫下的老闆坐在餐桌旁閱讀著報紙。

老闆以前是做木工,做裝潢的。寬寬的臉上佈滿皺紋。灰白夾雜的短髮也漸漸稀疏。他不算高,肚子禁不住時間的考驗終究還是凸出來了,可是你看得出他年輕時體格壯碩,他的手臂相當粗壯,上面滿斑紋還有傷痕。

「今天還是吃烤鴨腿喔?」老闆把頭抬起來說道。

「對阿。」我嘻嘻笑著回答。

「要等我一下喔,鴨子還在烤。」只見老闆把報紙摺好,然後緩緩起身,把掛在一旁的廚師帽還有圍裙穿上,走向店後面的廚房。

「沒問題。」我一邊笑著回答,一邊在幾秒前老闆讀報的位置正對面坐下。桌上摺好的報紙頭版聳動的標題只吸引我零點五秒的目光,我把報紙翻到末頁的體育版隨便瀏覽,補充一點MLB跟NBA的消息。

噠—噠—噠,老闆提著一支冒著煙的港式燒鴨走到工作檯,然後掛在店門透明玻璃裡面的鐵桿上。當然,鐵桿上也陸續掛上港式燒臘不可或缺的其他「蛋白質」(對中午在學餐吃素缺乏動物蛋白的我而言)像是叉燒肉、燒腸肉、一隻烤雞、一串燒雞腿、還有一大塊厚厚的脆皮燒豬肉。

老闆娘這時也穿著圍裙出來了。

她將一盆盆也是冒者煙的配菜端到工作檯旁邊,有高麗菜、油菜、茄子、小黃瓜、綠花椰菜、洋蔥、豆干、還有紅蘿蔔絲炒蛋。當主菜的肉、配菜、還有白飯,這些都準備就緒時,老闆娘就會把店裡燈打開,店門掛牌轉到「營業中」。

我起身把自己準備的不鏽鋼便當盒遞地給老闆娘,接著跟老闆娘說我要那些配菜。此時只見老闆熟練的把烤鴨從鐵桿上取下,放到厚烏心石砧板上面,把插在烤全鴨上的鐵針取下,接著中式菜刀一刀利剁,先去鴨頭,然後沿著鴨胸中間慢慢剖開,最後幾下痛快把熟鴨分成兩半,其中一半放在工作檯旁邊。接著拿起另一半在鴨腿部分輕劃幾刀,再一刀分開整隻鴨腿、順便切成四塊,放入已經裝好滿滿白飯跟四樣配菜的便當盒中。

痛快阿,我一邊看著老闆的鴨子解剖秀一邊心想。

我把錢付了,然後就拿著便當盒坐下開始大快朵頤。而通常這時候還沒有甚麼客人,老闆把我的便當做好之後也會坐回剛剛閱報的椅子上。當然這次廚師帽跟圍裙是穿在身上的。

「剛烤好熱呼呼的好吃喔。」老闆說到。

「對阿。」滿嘴鴨肉的我嘻嘻笑道。

這時候,我們就會開始閒聊,東拉西扯地聊。向老闆會說以前逢年過節燒臘店一定是最忙的時候,那時大家認為拜拜一定要有三牲,所以到了過年,幾乎每天都要考幾十隻雞鴨,是大家最忙的時候。還有以前到處再蓋高樓、蓋房子,工地工人很多,工地晚上放飯後,工人就會來店裡提個幾支全雞全鴨,帶上酒,回工地聚著吃。有時候吃不夠還會騎車再回來哩。他就一次是因為親戚開的燒臘店忙不果來,所以找他過去幫忙才學會做港式燒臘的,不然現在可能還繼續再做裝潢。

當然我也會分享自己現在搞社團,功課變多之類的事情。「你現在還有時間搞社團喔,你到大三要大體解剖就沒時間囉!」老闆在慈大對面開店好久了,所以對醫學系某方面來說知道蠻多的,像是我們大三大體解剖之前會去大體老師的原來的家做家庭訪問,了解大體老師生平,還有像是我們學校很多的校狗,老闆都認識(狗狗還會自己過馬路來店裡等剩菜剩飯哩)。我也說到自己重考的事情「那你老爸知道你考上醫學系後一定很欣慰吧!」對阿,他現在都不管我了,以前高中還管的蠻緊的XDD。老闆知道我是桃園人,也說到自己以前在桃園龍潭當兵的事情。「桃園沒有這麼便宜又好吃烤鴨販對吧!」真的,北部的餐飲一向是偏貴。要吃到這等分量的便當至少貴個20元以上


「這樣一個75元的燒臘便當(自帶便當盒省5元),幾乎使我每天的晚餐。簡單素不失美味,或許是配菜,或許是米飯,也或許是方便又便宜才驅使我每天都會乖乖來店裡報到的吧!」我一邊吃一邊想到。

「老闆我要三寶飯。」新的客人來了,老闆起身回去工作檯,而我也差不多扒完便當,我把便當盒收一收,背包背上,走出店門。

「老闆再見,我明天再來。」我跟老闆再見。

「當然好啊。」老闆一邊切肉一邊笑道。

2015年11月2日 星期一

生統課上的雨

雨,一直在下。

星期一總是令人煩悶的,我們總是希望周末可以長一點;時間過的慢一點,甚至會期盼,最好是能夠就這樣停留在星期六,那個有著微陽的午後:宿舍外中央山脈清晰可見、天開依舊碧藍。

特別是星期一下午連續的三堂的生物統計,老師平板的聲音、只有黑與白的投影片,幾乎榨乾班上的所有活力。

教室裡的空氣似乎凝結了,死寂、了無生意……

「所以說,甚麼時候要用t-test、甚麼時候要用ANOVA、甚麼時又用Chiq's Square你要弄清楚……」來自黑板前的聲音很勉強的傳進我耳裡。

「弄清楚你妹啦!」我在心裡嘀咕著。

喔對了,我忘了說,教我們生物統計的老師看似一般般:頭髮禿了、走路微微駝背,扁扁的面孔上掛著一副老式細框眼鏡真的是其貌不揚= =。當然,我們都知道人不可貌相,但是你絕對不知道他老人家可是大有來頭。

他叫葉日弌(讀音:一)是在台北市長柯文哲(簡稱柯P)在台大醫學系的同窗室友,柯P在自己最近新出的一本書《白色的力量2》中說道:「他是比我還聰明的人,在我所有認識的人當中他智商最高……」葉老師的數學極好,心算能力驚人。一個連柯P都用天才來形容的人,我們真的很難去想像。畢竟能讓柯P當面稱臣的人非常稀少,而葉老師就是其中之一。

可是神一般的老師是會害死凡人的。

每到生統課,老師進門,一股壓力、低氣壓總是在班上聚集,只要他一拿起麥克風,班上同學各個面有難色。我們已經是全台灣那頂尖的一群(原諒我這麼說,但是念醫學系的就是這麼一群特殊的人),上完葉日弌老師課,你不經會懷疑自己是變笨了還是怎樣。

完全聽不懂。

課本雖然叫做《簡明生物統計》但是一點也不簡明。

好不容易,從下午一點半的課搞到五點半,天,就這麼暗了。

雨,似乎不想停。(我常常忘記時序也快到冬天。)

我憤憤收好書包,往背上一甩,準備到校門口便當店拎個飯然後去健身房好好發洩一番。

「你準備去哪?」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到。

我轉過頭,原來是大哥(他成大物理系畢業了重考醫科,於是有了這個稱呼)。我簡述了目的地還有目標。

「我也一起去吧,等下還要上針灸。」

我點點頭,大哥也順理成章地走進我打開的雨傘下。

「昨天晚上在忙醫聯會文宣部的名牌製作,搞到清晨四點,還沒忙完,隨便睡了兩個小時又,六點又起床了。」他打了個哈欠說道。

我們開始聊最近功課的事。像是微生物又要期中考,每周的實驗報告依然要交差,還有生化的醣類代謝沒背,更可怕的是完全聽不懂的生統,每周生統周考就像是折磨、是酷刑。而社團的運作依舊要花費大量心力,家裡也有不少問題要操心,東忙西搞結果自己第一次生化不及格被老師約談……(醫學系必修沒過可是沒辦法進醫院工作的)

「像這種時候應該怎辦?我有些想做的事,可是常常光忙這些,一個大好周末就這樣嘩啦啦過去。」我一邊挑出錢包付了便當錢,一邊黯然地問道。

「更多時候,大家要的只是結果,過程如何根本不是重點,他們根本不care。像是實驗報告,我花半小時抄別人的拿A,跟辛苦找資料查書花6小時整理的報告也是拿A。像是一些不重要的必修課(醫學人文等等),我在第一排認真聽老師演講、專心寫筆記;大部分同學卻在自己的筆電螢幕後方,念等一下要考的生化、微生物。我一直堅持甚麼時間該做什麼事,上課我就上課,不會拿出別科考試來讀,我希望用自己的步調學習,『過了就好、60就好。』可是想當然爾,最後的成績出來我是倒數的,我難道是一個很混的人嗎?我都在打混摸魚嗎?我已經沒有自己的時間了,都被這些外務綁住。我不想被分數綁住,卻又不得不面對考卷上的『數字』這個現實的東西。對,這個現實世界就是只要結果、只要分數……」說到最後我幾乎憤世嫉俗。

「你可以先設定目標。」大哥用他令人安心的穩重聲音說道。

「目標設定60分,你的結果一定沒辦法跨過60;你可以設定像是80分就好,這樣你多一點點力氣,到最後你一定不會超過80,可是你可能就拿到70幾分,這不是就達到及格要求?」大哥手上也多了個便當。

「當然,一開始你可能會找不到節奏,所以需要把時間做最有效率的使用,像我自己讀書最有效率就是在睡前到早上起床這段時間,所以即便晚上睡不多,我早上一定會拿來看書。所以下午我就會拿來補眠休息,這時我就不會勉強自己還要做事情。想睡覺就是身體發出訊息在警告:『快去休息!』你應該找到自己一天專注力強弱的時刻,做出適當安排。事情忙完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囉!」

我們一起走回學校途中,雨還是在一直在下,而往來的車子輪胎行駛過積水的路面,發出陣陣沙沙水聲。

「沒錯,這個世界就是很現實,只在乎結果的世界。可是,『只在乎結果不需要放棄自己想做的事啊!』」最後,在我們分別之前大哥說到。

當頭棒喝。這就是我要的答案。

「只在乎結果不需要放棄自己想做的事啊!」這句話一直在我腦中迴響著。